高要站起身,走下台阶,在殿中缓缓踱步。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移动。
“萧何啊,你还真的是……”高要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萧何,语气复杂,“事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萧何躬身道:“臣只是尽本分而已,为君分忧,为天下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任何对王上不敬之意。”
高要摆摆手:“我知道你的忠心。只是……”他欲言又止,重新坐回王座,手指又在扶手上敲击起来,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萧何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高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王上,恕臣直言,王上此次执意要亲赴北地,除了巡视边防、稳定军心外,恐怕……也存了暂离朝堂、躲避风波的心思吧?”
此言一出,高要敲击扶手的手指猛然停住。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阶下的萧何。
萧何却毫无惧色,继续道:“王上失踪期间,朝廷确实出现了动荡。诸位公子各有支持者,朝臣中也有人开始暗中站队。这虽是人之常情——毕竟朝代的更替、新老的继承乃是国本大事——但处理起来确实棘手。处理轻了,恐被认为默许;处理重了,又可能引发更大动荡。王上想要暂时离开,让此事冷处理,臣能够理解。”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恳切:“但王上,您如今已是君主,不再是当年可以随意将事务推给臣下的时候了。这等涉及继承的大事,若采取冷处理的方式,朝臣们会如何解读?公子们会如何动作?各方势力会如何博弈?这些都不是回避能够解决的。”
高要的脸色变幻不定。萧何确实戳中了他的心事。
进入秦始皇陵开始,一直到自己被困,再到重见天日,以及如今正式回归,期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上下自然是人心浮动,这也是难免的,
最直接的涟漪,便是继承人问题。
高要的子嗣不少从高麟到高群其实都有资格成为继承人。在他失踪期间,朝中大臣不可避免地开始思考万一的情况。一些大臣开始暗中接触各位公子,表达支持之意;各位公子的母族也活动频繁;甚至宫中的宦官、侍女也开始重新站队。
这些动作虽然隐秘,但怎能逃过高要和萧何的眼睛?
高要回来后得知这些情况,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理解大臣们的考虑——国不可一日无君,提前考虑继承问题确实是臣子的本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愤怒和寒心——自己还活着呢,这些人就已经开始谋划“后事”了!
更棘手的是,这些行为大多在灰色地带,并未明显违反律法。大臣们只是表达对某位公子的欣赏,只是加强了与某位公子母族的联系,只是恰巧在某些政策上支持了某位公子提出的建议……
如何处置?处置谁?以什么罪名?尺度如何把握?
若严惩,恐怕会寒了朝臣的心,让人觉得君主心胸狭隘,连正常的继位考量都不能容忍;若不惩,又等于默许甚至鼓励这种行为,长此以往,党争必起,国无宁日。
高要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离开朝堂,让时间来冷却这一切。只要他离开一阵子,这件事的热度自然会下降。等他回来时,再装作不知情,事情或许就能无声无息地过去。而那些聪明的大臣,自然会明白他的态度,收敛行为。
这就是他坚持要亲自前往北地三郡巡视的真正原因之一——躲清闲,避风波。
“萧何,”高要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萧何沉默片刻,缓缓道:“王上,此事的关键不在于如何处理那些已有动作的臣子,而在于如何确立明确的继承规则,让朝野上下都清楚王上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