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反对新政的老臣。”他将丝绸扔回案上,“但他的恩,百姓要记着,朝廷更要记着。”
冬至祭太庙时,萧桓特意让人将谢渊的牌位安在功臣殿首排。他扶着鎏金拐杖,在萧燊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到牌位前,香烛的浓烟呛得他不住咳嗽。“谢渊,朕来看你了。”他声音轻得像香灰,“你的《民本策》,燊儿在推;你的盐铁法,周霖在用;你的边防图,蒙傲在守——你想做的事,朕都替你接着了。”
牌位上“忠肃公谢渊”五字鎏金发亮,是萧燊亲手题写的,笔力遒劲如谢渊当年。萧桓想起杀谢渊后第一次祭太庙,夜里梦到他浑身是血立在阶前,什么都不说,只盯着自己——那时他怕得彻夜难眠,如今有萧燊在侧,倒坦然了,该补的债,父子俩能一起补。
走出太庙时,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沾白了萧桓的鬓发。萧燊为他披上暖裘,他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觉得心口松快了些。“谢渊的忠,是孤臣的忠,烈如烈火;朕的忠,是帝王的忠,韧如蒲草。”他转头对萧燊说,“明年开春,把他的坟迁到皇陵旁,朕活着一日,便守着他一日,让他看大吴太平。”
朝会上,正三品左都御史虞谦出列,弹劾河南知府贪墨赈灾银,声如洪钟震得殿角铜铃轻响。萧桓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位铁面御史,恍惚间与当年的谢渊重叠——都是这样,在朝堂上指着权贵的鼻子骂,半点情面不留。“准奏,交三法司会审,限时十日审结。”他话音刚落,陆文渊便出列,举荐江澈主持江南新河工。
“江澈是谢渊的门生,当年曾因谢太保获罪被牵连,贬为庶民。”楚崇澜在旁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试探。萧桓却摆了摆手,语气笃定:“朕知道。他治水的本事,比工部尚书冯衍还强三分,只因旧案就弃之不用,才是真的糊涂。”散朝后,楚崇澜随他回养心殿,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陛下当年杀谢太保,是不是也怕他功高震主?”
萧桓没否认,亲手为楚崇澜倒了杯热茶:“他救过朕的命,在朕还是太子时,替朕挡过刺客的刀。朕信他忠,但满朝文武不信——他掌着九边兵权,文官认他的《民本策》,武将服他的练兵术,连世家都要让他三分。这天下是萧家的,不能有第二个‘主心骨’。”
“那现在为何又全力推行他的策论?”楚崇澜追问,指尖捏紧了茶盏。萧桓靠在椅背上,目光浑浊却通透:“因为魏党没了,朝堂换了新血。如今的臣子,都是靠他的选贤令入仕,他们信谢渊,自然也信推行谢渊之策的朕。权力要平衡,当年他是过重的秤砣,如今他是聚人心的旗帜。”
楚崇澜起身躬身,声音里带着敬佩:“陛下圣明。谢太保若在,定会懂陛下的苦心。”萧桓却低笑起来,笑得咳嗽不止:“他不会懂,他只会指着朕的鼻子骂‘权迷心窍’。但朕是皇帝,要的是大吴安稳,不是他的一句称赞。”他指着案上的贤才册,“你看这些新官,一个个都带着他的影子,这就够了。”
萧桓的病势日渐沉重,连握笔都需刘金托着他的手。萧燊整日守在床边,帮他批阅奏章,每遇大事必请示。这天,萧桓指着谢渊的《民本策》,让萧燊读“君权篇”。“‘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是老话,但谢渊加了一句——‘权者,舵也,偏则覆舟’。”萧桓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
“儿臣明白,权力是用来护民的。”萧燊垂首答道。萧桓却缓缓摇头,枯手抓住萧燊的腕子,力道大得惊人:“不全对。权力要先用来稳住船舵,再谈护民。你若握不住权,船翻了,百姓只会沉尸水底,比苛政猛于虎更惨。谢渊就是太懂护民,不懂藏锋,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他盯着萧燊的眼,“别学他的刚,要学他的韧。”
“那谢太保的冤屈,儿臣继位后便立刻平反,还他清白。”萧燊语气坚定。萧桓点头,眼底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