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何又回到这里,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昨夜那封通知书静静躺在老屋的方桌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触碰。
歪脖子老茶树在薄雾中显露出轮廓。他走近,指尖抚过那道深深刻痕。树皮粗糙的触感瞬间刺穿时光——
“林默!你再爬那么高,我就告诉林爷爷!”女孩清脆的嗓音带着薄怒,仰起的脸蛋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绒毛。十五岁的苏雨晴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叉着腰站在树下。
十五岁的林默骑在最高的枝杈上,得意地晃着腿,手里攥着刚摘下的茶果。“有本事你上来拿啊!”他故意把茶果举高,青涩的果实在阳光下透出微红。
树下没了声音。他低头,看见苏雨晴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心猛地一沉,他慌忙往下溜,粗糙的树皮刮过手背也浑然不觉。落地时太急,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茶果滚落在地。
“给你。”他捡起沾了泥土的茶果,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塞到她手里,声音闷闷的,“别哭了。”
苏雨晴握着茶果,眼泪却掉得更凶。“谁哭了!”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驳,却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被树皮刮红的手背上啄了一下。温软的触感像电流窜过全身,他僵在原地,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女孩跑远时裙角扫过茶树枝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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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猛地抽回手,指尖蜷缩。晨风穿过茶树,发出同样的沙沙声,却空荡荡的,再无那个跑远的背影。他喉咙发紧,转身几乎是逃离般走向茶园深处。
青石板小径在脚下延伸,石缝里钻出几丛倔强的青草。他记得这块石板特别平整,祖父总说这是老天爷赏的棋盘——
“将军!”祖父洪亮的笑声震得石桌上的陶壶盖轻轻作响。小木凳上的小林默托着腮,盯着被祖父的“车”逼到死角的“帅”,小脸皱成一团。
“阿公耍赖!”他不服气地嚷嚷,“刚才明明该我走!”
祖父端起粗陶茶杯,慢悠悠啜了一口,茶汤在杯沿留下深褐色的印迹。“落子无悔,阿默。”他指着棋盘,“你看,你只顾着吃我的‘马’,后防空了不是?下棋啊,跟种茶一样,不能光盯着眼前这点甜头。”
小林默气鼓鼓地搅乱了棋子:“不玩了!阿公就会讲大道理!”
祖父哈哈大笑,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理都在生活里啊,傻小子。”他指着满园青翠,“你看这茶树,春采夏养,秋剪冬藏,急不得,乱不得。人这一辈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默停下脚步,脚下正是那块青石板。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石面。那些纵横交错的天然纹路,曾经被祖父用粉笔画上楚河汉界。如今石板冰凉,再无人执棋笑谈。祖父那句“不能光盯着眼前这点甜头”突然在耳边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胸口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青石。
老屋就在茶园尽头,门扉虚掩。他推门进去,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灰尘和淡淡木质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灶台冰冷,积了厚厚一层灰。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墙角那个蒙尘的土灶——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映得祖父古铜色的脸庞忽明忽暗。铁锅里翠绿的茶叶翻滚,沙沙声不绝于耳。热气蒸腾中,浓郁的焦香弥漫了整个小屋。小林默搬个小板凳坐在灶膛前,眼巴巴地看着。
“阿公,好了没啊?”他吸着鼻子,肚子咕咕叫。
祖父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急什么?好茶不怕等。”他拿起灶台边一个旧陶壶,灌满热水,放在灶膛边温着。“你看这壶茶,温着才有味道。就像有些事,有些话,得放在心里温着,时候到了,滋味才足。”
小陶壶在余温烘烤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水汽从壶嘴袅袅升起。小林默似懂非懂,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