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我找同事临时挪了钱。他没再问起手机的事,好像那短短的对话从未发生。
这之后,类似的“规矩”越来越多。水电煤气费,严格按他七我三的比例分摊,因为他“在家时间少”。家里添置任何超过两百块的东西,都需要“协商”,而协商的结果通常是不必要、浪费、以后再说。我给自己买件新衣服,他会盯着价签看很久,然后状似无意地说:“这件衣服,好像不怎么衬你肤色。”我给娘家买点水果营养品,他会算着日子,过几天必定给他老家的亲戚也寄点东西,价值只能高不能低。若是他买的,那便是“这是进口的,对你好”,若是我买的,便是“又乱花钱,这东西不值”。
一年后的冬天,我妈生病住院,需要一笔手术押金。我哥手头紧,我急得嘴上起泡。晚上,我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指甲掐进掌心,才让自己能平静地开口:“建国,我妈的情况你知道,手术不能拖。我……我手里的钱不够,你能不能……先拿点出来?算我借的,我一定还,写借条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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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他对面的老位置,捧着保温杯,吹开浮沫,喝了一口。屋里暖气很足,我却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冒。他沉默的时间长得让我心脏快要停跳。
“小颖,”他终于放下杯子,声音四平八稳,“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我老家虽然没什么直系亲眷了,但族里老人多,人情往来重。我的钱,每一分都有打算。你妈那边,不是还有你哥吗?他是儿子,理应多承担。再说,病了有医保,自己再凑凑,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都模糊了。只有“我的钱”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耳膜里。那一刻,我忽然看清了,这栋房子,这个家,从来不是我的避风港。我只是一个租客,一个需要严格遵守他制定的一切规则的租客,而他,是那个牢牢把着钥匙、锁着粮仓的主人。
“你的钱……都有打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忽的,不像自己的,“什么打算?打算给你李家坳的族里老人,打算给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算给你自己养老,就是没打算给你的老婆,给你的家人应急,是吗?”
他脸色沉了下来,塑料布一样的眼神变得硬冷:“田颖,你这话就没意思了。什么叫我的家人?结婚了,你妈当然也是妈。但凡事有个主次,有个规矩。我辛苦挣来的钱,怎么花,我有我的考虑。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就不明白量入为出的道理?你妈生病,我也难过,但我们可以用更理性的方式解决,比如,问问你哥单位能不能预支,或者,有没有什么互助金……”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浑身都在抖,“陈建国,你真让我恶心。”
我冲进卧室,反锁了门。那一晚,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眼泪流干了,心里那片曾对“踏实”抱有幻想的废墟,彻底被寒风吹透,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岩石。他还是他,那个外人眼里老实本分、勤俭持家的陈建国。只是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以为婚姻是港湾的田颖。期待一寸寸死掉,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的无所谓。离吗?谈何容易。小城不大,流言蜚语能压死人。我妈刚手术,受不得刺激。工作也才刚有起色。更重要的是,我身无分文,离了这里,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恨意和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住心脏,越收越紧。但也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缠绕中,生出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一种冰冷的、求生的清醒。我得有钱,有自己的钱。不是他施舍的,不是需要报备的,是完全属于我田颖的。
我开始悄悄地攒钱。公司发的购物卡,以前会跟他商量着买家里共用的东西,现在直接找可靠的同事折价换成现金。偶尔有额外的加班费、一点微薄的年终奖分成,我死死捂住。报销回来的差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