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爹有感情,大概……大概也因此对我们家有些芥蒂。所以他昨天才会是那个态度……但他爹……唉,没想到七叔公心里,还记挂着你这丫头……”
真相竟然如此!一段尘封的往事,一场无果的提亲,竟成了横亘在两家人之间几十年的微妙隔阂。七叔公对我那份沉默的好,或许是因为我身上有着他年轻时求而不得的影子?或许只是出于一个善良长辈对晚辈最纯粹的爱护?而旺泉伯的固执拒绝,背后隐藏的,是对父亲一生孤寂的心疼,以及那份延续到下一代的、难以明说的怨气。他并非不通人情,而是在用他的方式,维护着父亲那点最后的尊严,或者说,是在对抗他心目中我们家当年“施加”的“轻视”。
而我,田颖,一个自以为是的现代女性,只想着自己的婚礼,自己的吉利,用自己的尺子去丈量别人的世界,却完全不了解这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的复杂情感和几十年的恩怨纠葛。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我误会了七叔公一家,我把旺泉伯的坚守看成了不近人情的刁难。
那天晚上,我再次失眠了。但这一次,心中没有了怨怼,只有巨大的震撼和复杂的感动。那个我印象中古怪、沉默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想到的竟然是不要冲撞我的喜事。这份情意,沉甸甸的,让我无法承受。
婚礼当天,初六。天还没亮,我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穿上大红嫁衣,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心情却与昨日截然不同。喜悦依然有,但更多了一份沉重和敬畏。
上午九点多,迎亲的队伍准时到了村口。鞭炮震天响,锣鼓喧天。李哲穿着帅气的西装,带着他的伴郎团,冲破了我姐妹团设置的“重重阻碍”,终于来到了我的房门前。按照习俗,新郎要找到新娘的婚鞋,给新娘穿上,才能把新娘接走。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地找婚鞋时,我听到了后山方向,传来了一声悠长、凄厉的唢呐声——那是起灵的号角。声音穿透清晨的空气,清晰地传到了我家喧闹的院子里。一瞬间,院子里的热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后山,然后又有些尴尬地看向我,看向我这身大红嫁衣。
李哲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他低声说:“别怕。”
我对他摇了摇头,心里异常平静。我知道,那是七叔公上路了。他在用他的方式,履行他的承诺,避开我的喜轿。
按照流程,接亲队伍要在午时前离开我家,前往镇上的酒店举行仪式。出门的吉时定在十点零八分。九点五十分左右,我们一切准备停当,只等吉时一到,鞭炮响起,我就由哥哥背出门,坐上扎满鲜花的婚车。
就在这时,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我对父母和李哲说:“等等,我想……我想去村口送送七叔公。”
父母愣住了,李哲也惊讶地看着我。亲戚们更是议论纷纷。“小颖,这不合规矩啊!新娘子哪能去看出殡?”“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我态度异常坚决:“妈,爸,李哲,你们让我去吧。就远远地看一眼。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我穿着大红嫁衣,这身打扮出现在丧事队伍附近,是极大的忌讳。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需要一个仪式,去表达我的敬意,我的感谢,我的送别。
我提着沉重的嫁衣裙摆,在李哲和伴娘的陪同下,快步走向村口。父母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一些好奇的亲戚邻居也远远地跟着。
我们赶到村口的高坡上时,七叔公的出殡队伍正好缓缓行至村口的大路上。长长的队伍,穿着白色的孝服,举着丧幡,抬着黑色的棺木。哀乐低回,哭声阵阵。队伍的最前面,旺泉伯捧着七叔公的遗像,一脸悲戚。他看到了站在高坡上、一身红衣异常显眼的我,明显愣住了,脚步都顿了一下。
隔着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