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秋,北京,兵部衙门。
于谦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窗外,夜色深沉。自土木堡之变以来,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大人,该歇息了。”书吏低声劝道。
于谦摇摇头,又拿起一份军报。瓦剌大军压境,英宗被俘,京城人心惶惶。满朝文武,有的主张南迁,有的主张求和。只有他,力排众议,坚持守城。
“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朝堂上,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如今,他受命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北京防务。调集各地兵马,整顿军备,安抚民心——千头万绪,每一件都关系到社稷存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孤星闪烁。他想起了杭州老家的那口井,想起了少年时在吴山书院读书的日子,想起了永乐十九年第一次进京参加会试时的踌躇满志……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低声吟诵自己早年写下的诗句。
那时他还年轻,还不知道“清白”二字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如今他五十二岁,历经三朝,看惯了官场沉浮。但他初心未改,依然相信,为官者当以天下为己任。
“报——石亨将军求见!”门外传来通报声。
“请。”于谦整理衣冠,恢复了一贯的肃穆。
石亨大步走进来,这位将军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战场特有的风霜:“于大人,各门防务已布置妥当,只是兵力仍显不足……”
两人开始商讨军务,烛火通明,直到东方泛白。
就在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时,于谦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案,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石亨的惊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柔和的白光笼罩了他,温暖而宁静。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恍惚间看到了北京城头飘扬的旌旗,看到了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
白光散去,兵部衙门的书房内,只剩下石亨一人,目瞪口呆。
久视元年,洛阳,狄府。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案卷,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七十岁了,虽然女皇武则天依然倚重他,但精力已大不如前。
“父亲,夜深了。”次子狄光远端着茶进来。
狄仁杰点点头,接过茶盏。茶水温热,带着菊花的清香。他看着儿子,突然问道:“光远,你说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狄光远想了想:“是才能?”
“是公道。”狄仁杰缓缓说道,“才能可以培养,经验可以积累,但若心中没有公道,一切都无从谈起。”
他一生断案无数,从大理寺丞到豫州刺史,再到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在他眼中都一视同仁。也正因为如此,他两次入狱,几经贬谪,却始终不改其志。
“还记得仪凤年间那桩‘黄国公案’吗?”狄仁杰忽然问道。
狄光远点头:“记得,父亲为救黄国公李霭,不惜顶撞先帝。”
“不是顶撞,是据理力争。”狄仁杰纠正道,“李霭谋反的证据不足,若仅凭猜测就定其死罪,要律法何用?要公道何用?”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唐律疏议》。这是他和同僚们耗费多年心血编纂的,希望能为后世留下一部完善的律法。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狄仁杰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坐回椅中,闭目养神。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第一次穿上绿色官服,走进大理寺的大门。那时他满怀理想,发誓要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几十年过去了,他不敢说自己完全做到了,但至少,他从未违背过初心。
“梁公,朕知汝忠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