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记得
第一章 拆迁通知
林默盯着办公桌上的信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信封是那种常见的牛皮纸材质,右下角印着“市旧城改造办公室”的红色字样,边缘已经磨损,像是被反复传递过。他深吸一口气,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纸张是标准的A4大小,标题用加粗字体写着“拆迁通知书”,下面密密麻麻罗列着条款和补偿方案。数字很醒目:补偿金额一百二十万,外加一套新区安置房。林默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近乎嘲讽的弧度。他快速扫过内容,目光停留在“祖宅地址:老城区梧桐巷17号”那一行,仿佛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哟,林默,收到什么好东西了?”同事小王端着咖啡杯凑过来,眼睛瞟向桌上的文件。林默迅速将通知书塞回信封,动作带着一丝生硬。“没什么,就一份通知。”他含糊地回答,声音平淡得像在念天气预报。小王却眼尖,瞥见了信封上的字样,顿时夸张地拍了下大腿。“拆迁通知?老城区那块的?哥们儿,你发了啊!”他的嗓门拔高,引得周围几个同事都围了过来。
办公室里立刻炸开了锅。李姐推了推眼镜,啧啧称奇:“一百多万呢,够付首付了。老城区那地方破是破,但地段值钱啊。”张哥则拍着林默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小子闷声发大财啊,请客请客!”林默只觉得那些羡慕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却攥紧了信封,指节发白。“就是个老房子,早该拆了。”他低声说,声音淹没在同事们的喧闹中。有人开始计算补偿款的用途,有人讨论新区的房价,林默却只觉得胸口发闷。他借口去茶水间,逃离了那片嘈杂。茶水间的镜子映出他的脸: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仿佛那张通知书不是喜讯,而是判决书。
下班后,林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酒吧消磨时间,而是径直回了公寓。电梯里,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壁,盯着楼层数字跳动。七楼,门开了,他掏出钥匙开门。公寓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却透着一种刻意的空旷。家具都是冷色调的灰白,墙上没有装饰画,茶几上堆着几本未拆封的专业书籍。他甩掉鞋子,公文包随手丢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外卖盒的残余气味,混合着清洁剂的柠檬香,却掩盖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寂寥。
林默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外面是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但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卧室角落的储物柜。柜子是最老式的木质款,漆面已经剥落,与公寓的现代风格格格不入。他蹲下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堆满了杂物:旧杂志、坏掉的耳机、一叠泛黄的贺卡。手指在杂物中翻找,带起一阵灰尘,呛得他轻咳几声。终于,他摸到一个硬质的东西——一本薄薄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深蓝色绒布,边缘磨损得厉害。林默吹掉灰尘,翻开第一页。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夹在透明塑料膜下。照片是黑白的,边角已经泛黄卷曲。画面里,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棵开满白花的梨树下,笑得没心没肺,手里还攥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男孩身后是斑驳的砖墙和半开的木门,门楣上依稀可见“梧桐巷17号”的字样。林默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梨树,花瓣如雪般堆叠,几乎要从纸面溢出来。他记得那棵树,每年春天都开得轰轰烈烈,花瓣落满院子,像一场不会停的雪。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来:祖母在树下摇着蒲扇,蝉鸣聒噪的午后,空气里甜腻的梨花香。但画面一转,是父亲醉酒后的咆哮,母亲无声的眼泪,还有那个雨夜,他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宅。林默猛地合上相册,仿佛被烫到般丢回抽屉。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胸口起伏不定。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璀璨,但他的视线却模糊了。那张通知书还躺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