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旺泉伯!”我有些急了,“这不一样!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谁都希望讨个好彩头。这迎亲队伍碰上出殡队伍,搁谁心里能舒服啊?大家乡里乡亲的,就隔着一道坡住着,您就看在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份上,理解一下,通融一下,行吗?”我的语气里带上了委屈和急切。
旺泉伯的脸色似乎更沉了一些,他反问道:“小颖,你这话说的在理。一辈子一次的大事,都图个顺利。可你为什么只想着让我们的丧事让路?为什么你的婚礼不能推迟一天半天呢?你们年轻人的日子,改个期,总比让死人等活人容易吧?”
我被问得一时语塞。是啊,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要求对方改变,而不是自己做出调整?我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旺泉伯,我们的婚期是半年前就定下的,酒店、婚庆、司仪,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请柬也早就发出去了,很多亲戚朋友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临时改动……损失太大了,而且根本来不及通知啊!”
旺泉伯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苦笑,那笑容里似乎有无奈,也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是啊,你们城里办事,讲究个合同、预定,改动一下损失钱。我们乡下办事,讲究个规矩、传统,改动一下,怕惊扰了亡魂,对后代不利。你说,哪个轻,哪个重?”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了我心口。我忽然意识到,我试图用我的那套“现代”、“理性”的价值观(预定、合同、经济损失)去说服他,而他坚守的是另一套更为古老、更深植于这片土地的价值观(规矩、传统、对亡灵的敬畏)。我们仿佛站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对话,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不是钱的问题……”我试图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旺泉伯摆了摆手,打断了我:“小颖,你别说了。日子定下了,就不会改。你们结你们的婚,我们送我们的葬,互不干扰。要是觉得晦气,你们接亲可以绕道。”
绕道?我心里一凉。槐花坪三面环山,出村就这一条像样的路,所谓的绕道,就是要走几十里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且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那种路婚车根本没法走。他这分明是拒绝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一丝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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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旺泉伯那张被生活磨砺得坚硬、此刻又写满丧父之痛的脸,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一种混合着失望、委屈、愤怒和无力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翻涌。我觉得他们太不近人情,太固执,乡里乡亲的,连这点方便都不肯行。我甚至阴暗地猜想,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我家平时和他们家交往不深,或者我父母无意中得罪过他们?
“好吧,旺泉伯,打扰了。”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感觉喉咙发紧。我转过身,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被悲伤和白色笼罩的院子。下山的路,似乎比上来时更加黑暗和漫长。手电光在黑暗中摇晃,像是我此刻纷乱的心。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我心中的憋闷和烦躁。
回到家,父母还坐在堂屋等着我。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和脸上的表情,他们什么都明白了。母亲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给我倒了杯热水。父亲闷头抽着烟,半晌才说:“不行就算了。咱们结咱们的婚,心正不怕影子斜。”
话虽如此,但那晚我几乎一夜无眠。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和旺泉伯的对话,心里充满了对婚礼的担忧和对那家人的怨怼。原本期待的喜悦,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第二天,婚礼前日。我家也开始忙碌起来,贴喜字,挂红绸,准备明天的宴席。家里渐渐有了喜庆的气氛,但后山隐隐传来的动静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火味,像是一个不断提醒我的背景音,让那份喜悦总是不那么纯粹。来帮忙的亲戚邻居们,也难免窃窃私语,话题总是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