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推进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调整着角度,推动这个数十吨重的大家伙开始以比人步行还慢的速度,平稳地横向移动。它像一头真正谨慎的巨兽,在嶙峋的硫化物烟囱“丛林”中缓缓穿行。高亮灯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奇异的景象:巨大的、中空的硫酸盐柱体上覆盖着毛茸茸的微生物垫,颜色从乳白到铁锈红不等;体型肥硕的铠甲蟹在灯光下慌忙躲进缝隙,只留下反光的甲壳边缘;长达两米的巨型管虫丛缓缓收缩着它们鲜红的羽冠。沈跃飞小心地调整灯光角度,避免直射这些对光敏感的生物。
抵达目标点上空。“鲸龙”悬停。多条机械臂开始协同工作。一条装备了微冲击钻的机械臂缓缓伸向一块裸露的、闪烁着黄铜色泽的硫化物矿瘤。钻头启动的声音被水介质吸收、转化,变成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深海的心跳。钻取过程中,另一条机械臂上的高光谱摄像头持续对准钻孔周围,分析着溅出碎屑的即时成分。与此同时,一条纤细的、俗称“蝴蝶手”的采样臂,以毫米级的精度,从附近一块微生物垫的边缘,轻轻刮取了一小片样本,收入一个独立恒温、保压的样品盒中。还有一组传感器探针,被插入下方的软泥沉积物中,测量着孔隙水的酸碱度、氧化还原电位和溶解金属离子浓度。
“钻取样本编号GH-07-M-043,初步光谱分析显示,铜、锌含量显着,伴生微量金、银。微生物垫样本已封存。孔隙水数据显示强还原性,硫化氢浓度较高。”数据流在副屏幕上快速滚动,AI同步归纳着关键信息。
“记录坐标,标记此点为‘高价值矿物/生态复合点A7’。‘蝴蝶手’准备,在十点钟方向,距管虫丛五十厘米外安全区域,进行沉积物插管采样,取三十厘米岩芯。注意避让所有可见生物体,尤其是管虫的根茎部。”沈跃飞一边下达新指令,一边在主日志上录入详细的现场观察笔记:“A7点矿瘤结构致密,生物覆盖率约40%,以嗜热古菌垫为主,观察到三只未成体铠甲蟹栖息。喷口主流向为……环境影响评估:当前操作未引起明显生物应激反应。”
这就是沈跃飞的“认认真真的勘探作业”。每一个动作都需权衡:科学目标、工程可行性、生态影响。他不仅是在采集样本和数据,更是在为这片深海的“肖像”填充最细微的笔触,理解其结构、功能与内在联系。资源评估与生态保护,在这里不是矛盾的对立,而是必须统一于同一操作流程的两个面。他知道,今天他小心避开的每一丛管虫,留下的每一份完整的环境本底数据,都可能在未来决定这片海底是走向可持续的开发,还是 irreversible 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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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探按计划平稳推进了两个小时。沈跃飞刚刚完成对A7点的综合评估,正准备移动“鲸龙”前往下一个扫描异常点。突然,整个指挥舱内,包括“鲸龙”传回的画面,同时轻微但可感知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声,通过水声传感系统传来,持续了大约五秒。
“警报:监测到局部短时地壳震动,震源深度约三公里,距离约八百米,估测里氏震级1.8级。未引发明显海床位移或大规模浊流。”AI的警报声依然平稳,但内容足以让任何深海工作者心头一紧。即便是微小地震,在深海高压、复杂地形和脆弱结构的环境中,也可能引发意外。
沈跃飞瞬间绷紧了神经,但多年的训练让他动作没有丝毫慌乱。“‘鲸龙’,紧急状态一级。暂停所有移动和采样作业。启动全方位环境监测,重点监视水体温盐深变化、水体浊度、周围地形结构稳定性。检查本体及各机械臂结构应力状态。”
“指令确认。监测中……水体参数暂无明显突变。局部浊度略有上升,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