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都这样,经得住熬,熬得越久味越厚。”
张奶奶坐在门槛上,看着院里的一切,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和油坊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她忽然说:“当年他榨油,也是这样,边碾边哼歌,说菜籽听得懂,碾得匀出油就多。”胡家婶子递过来杯热茶:“张奶奶,您尝尝,新采的野菊花茶,败火。”
夜里,陈籽榨出的油终于滴进陶瓮,颜色比新籽油深半分,像块温润的琥珀。胡德山舀了勺,往张奶奶带来的菠菜里淋了点,又撒了把芝麻。“尝尝,”他把碗递过去,“还是当年的味不?”张奶奶夹了一筷子,刚放进嘴里就红了眼眶,嚼着嚼着,眼泪掉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油花。
“是这味,是这味,”她抹着泪笑,“跟他当年榨的一模一样,香得让人想落泪。”胡德山没说话,只是往她碗里又添了点油。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陶瓮里的油面上,像撒了把碎银,晃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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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满送张奶奶回家时,老太太非要把油壶带着,说要装着新榨的油,摆在供桌上,让张爷爷也闻闻香。“明儿我再给您送点,”胡小满扶着她走,“这油存得越久越香,跟老酒似的。”张奶奶点头:“好,好,我等着,就像当年等他榨完油回家一样。”
回到油坊,胡德山还在榨机旁擦木槌,桐油在木柄上晕开圈深色的印。“爹,张奶奶说这油比当年的还香,”胡小满蹲在旁边,“她说谢谢您,圆了她三十年的念想。”胡德山放下布,看着陶瓮里的油:“不是我圆的,是这籽,它记着当年的事呢。”
小姑娘学徒举着个小陶罐进来,里面装着刚榨的陈籽油。“师傅,我留了点,”她把陶罐放在老笔记旁边,“等明年这个时候再打开,看看会不会更香。”胡德山笑了:“好,留着,让它跟笔记作伴,都记着油坊的事。”
夜里的油坊格外静,只有石碾子偶尔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跟老榨机说悄悄话。胡德山躺在床上,能听见陶瓮里的油在慢慢沉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时光在轻轻走路。他忽然觉得,这油坊的日子,就像张奶奶的陈籽,看着普通,却藏着数不清的念想,熬着熬着,就成了最香的味。
第二天一早,胡小满去地里看菜苗,发现张奶奶昨晚送来的菠菜,有几棵被种在了菜籽地边,绿油油的,迎着朝阳直挺挺地长。他想起张奶奶说的,当年张爷爷总在菜籽地边种菠菜,说油拌菠菜是天下第一鲜。
回到油坊时,看见小姑娘学徒在给新来的游客演示筛籽,竹匾晃得像波浪,瘪籽被抖到一边,好籽在中间闪着光。“这些籽要晒三天,炒半天,才能榨出香 oil,”她学着说外国话,引得游客一阵笑。胡德山站在榨机旁,看着这一幕,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的笑,像刚榨出来的油,醇厚得化不开。
老木匠和老李头又在院里下棋,棋盘上的“马”走得规规矩矩,老李头没再耍赖。“德山,听说你把陈籽榨出了花,”老木匠举着棋子喊,“改天也给我榨点,我那老婆子也想尝尝当年的味。”胡德山应着:“来呗,带点你家的陈年芝麻,混着榨,更香。”
阳光透过油坊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块被打碎的金子。新榨的油在陶瓮里泛着光,老笔记躺在旁边,封面被岁月磨得发亮。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那缓缓流淌的菜籽油,永远都有新的故事在里面慢慢酿着,等着被更多人记住,被更多人念想。
油坊的门槛被往来的人踩得发亮,胡德山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看着小姑娘学徒教几个外国游客筛菜籽。那几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学得笨拙,竹匾里的菜籽撒了一地,引得大家笑个不停。
“慢着点,手腕要稳,”